在談論賽馬最具爭議性的話題前,Monty Roberts想先說明一件事。
「我直接告訴你:『我仍熱愛賽馬』。」Monty Roberts說道:「這項運動讓擁有四隻腳的超級運動員跑得比以往更快,贏得各項大賽,讓人興奮不已。」
「但如果你必須用鞭子才能讓牠發揮最大潛能的話,對我來說,那就一點都不刺激了。」
Monty Roberts今年已達90歲,坐在加州牧場的教室中,剛剛示範了自己教育幼駒的獨特方法。他於教學上仍親力親為,甚至會進入訓練場與新馬互動。新馬會先繞著他順時針走動,再轉為逆時針走動,馬匹的一隻眼及一隻耳會專注在訓練場中央的Monty Roberts身上,最後他以其著名的「Join-Up」技巧走近馬匹。
他仍保持典型的牛仔穿搭風格:以藍色厚襯衫,配紅色領巾及銀扣,這已成為他的標誌。闊邊白帽下那雙藍色眼晴依舊閃耀著。大概唯一顯示他年事已高的是他穿上了舒適及不用綁帶的Skechers運動鞋,而非傳統的皮製馬靴。
Monty Roberts認為賽馬中不需使用鞭子,一點都不令人意外,因為他在位於加州聖芭芭拉市Solvang附近的Flag Is Up Farm,提倡以非暴力理念教育馬匹。這裡沒有用鞭子、約束器或馬刺。而Monty Roberts國際學習中心更喜歡用「馴馬」而非「訓練馬匹」來形容這個教育過程。
Monty Roberts也強調,他並不是認為用鞭殘忍,只是不相信用用鞭能激發馬匹的最佳表現。
「老實說,我從沒覺得馬匹會因鞭子而感痛楚,」Monty Roberts解釋道:「尤其是現在用的是有墊的鞭子。我覺得更多的是騎師在馬背上的身體動作以及鞭子擊打馬匹的方式,反而可能因為這些動作而使馬匹跑得更慢。」
Monty Roberts 不僅呼籲改革陣上用鞭規例,更主張於賽馬運動放棄使用鞭子,而他並非反賽馬的外人。Monty Roberts有著深厚的賽馬背景,他的影響力跨越現代賽馬歷史,遠至加州以外地區。

從澳洲到亞洲及歐洲,許多頂流賽馬人物都曾接受Monty Roberts 的教導。曾獲13屆冠軍騎師,現轉任練馬師的韋達是Monty Roberts的信徒,見習騎師學校的騎術教練高雅志也是。甚至出任多年香港賽馬會行政總裁的應家柏,自1991年第一次見到Monty Roberts 後,也曾與這位「馬語大師」共度不少時光。不過要澄清的一點是,以上三人從未表示希望完全於賽馬運動禁止用鞭。
Monty Roberts 的矯正工作曾協助不少馬壇受愛戴且有天賦的問題名駒,包括香港賽駒「巴基之星」。在 Monty Roberts 協助下,這匹賽駒10個月前才於賽事途中停下,之後便連贏兩項一級賽,還有的是協助「尚多湖」(Chautauqua)克服不願出閘的習慣。但 Monty Roberts 最偉大的一次工作,或許是德國名駒「樂美德」(Lomitas)。
「巴基之星」於起步後拒絕展步,「尚多湖」甚至不願起步,但「樂美德」一開始根本不肯入閘。經過Monty Roberts 施展「魔法」後,「樂美德」於停賽期滿重返馬場,並於1991年榮膺德國馬王。
在此之前,Monty Roberts 靠幼駒買賣(pinhooking)賺取一筆可觀的收入。他會在幼駒拍賣會購入幼駒,利用獨特的教育方法訓練幼駒,然後到兩歲時安排牠們到Ready-To-Run拍賣會出售賺錢。
他於1973至1990年,這18年間的交易紀錄顯示其銷售總額達1,900萬美元,盈利為43%。他曾購入的幼駒包括1978年三冠王 Affirmed,當時他僅花4萬美元購入,還有另外11匹級際賽冠軍。
為其麼 Monty Roberts 沒有全心全意投入馬圈呢?他肯定曾獲得高薪邀約,他其實甚至曾做一些無酬的工作,包括為已故女皇伊利沙伯二世服務。
Monty Roberts 遠離馬圈的原因之一是那些Ready-To-Run拍賣會重心從加州轉移到肯塔基和佛羅里達州。而事實上,賽馬從來都不是他心中所求,過去如此,如今依然如此。
「這是個好問題。」Monty Roberts 被問及為何不投入更多時間於賽馬運動時表示:「首先,我從沒想過自己能夠賺到400至500萬美元。而讓我賺到那個數字時,就不需要天天前往馬場及四處出行。我一生都在競賽的環境中,可是那時我不再追求競賽的刺激,反而做正確的事給予我的刺激更大。我向人們證明暴力不是答案,那就是我的動力。」
不過,Monty Roberts 也明白現實的賽馬跟賽事獎金息息相關。
「這最終會牽涉到賭注和投注額,」Monty Roberts 說道:「但在決定用鞭問題上,我覺得這些都應該放在一旁。」
他希望馬壇「做一個正確的研究」,參考禁止用鞭的賽馬地區,如瑞典、丹麥及挪威,看看這會否帶來安全問題或令投注額明顯下降。
瑞典賽馬會總裁 Dennis Madsen 於2022年向《Thoroughbred Daily News》表示,自禁止用鞭以來,斯堪的納維亞(Scandinavia)地區的賽馬陣上「干擾減少」及「鮮有出現危險情況」,賽駒跑得更直更利落,更重要的是投注額並未有受影響,瑞典純種賽馬的總投注額反而有所增加。
「我們沒看到投注額出現任何負面影響。」Dennis Madsen 說道。
這與香港的情況形成強烈對比,這個馬季香港賽馬會推行用鞭新指引,禁止騎師於離最後100米前連續對馬匹用鞭。此措施遭到強烈反對,最著名的反對者是八屆冠軍騎師潘頓。
「我不喜歡,也不同意這次改例,」潘頓對《南華早報》說道:「我認為世界上凡是實施用鞭限制的地方,投注額和馬迷參與度都會下降。我覺得這是一個錯誤的做法。我們擁有世界上最好的賽馬地區,我們完全沒有必作出改變。如果你的家是街上最好的一間房子,你根本不需要更換它。」
Monty Roberts 認為這種矛盾正突顯合作的需要:「我們應該邀請世界各地的專家來這裡看看我的工作。他們都是有智慧的人,很容易就會理解我找到了一種非暴力方式,及比使用暴力更能令馬匹接近頭馬的方式。」
Monty Roberts 不但相信用鞭無效,他還認為馬匹會因此「於痛楚下競跑」,反而會被拖慢,有時甚至出現危險,因為馬匹會因為用鞭時偏移而造成干擾。
「當你在距離終點約一百碼位置以左手揮鞭,馬匹會把左耳朝著揮鞭方向,眼睛也會望向那裡,馬身便會往那傾側,最後牠會衝終點前減速。」
「最後在沒有用鞭的情況下,一匹賽駒及騎師仍然可以贏得頭馬。」Monty Roberts 說道。

他如今說話時伴隨清楚明白生命有限。他感恩上帝的恩賜,也談及想留給牧場的一切,其女兒Debbie是牧場的推動力量。
「有些聰明人會說:『那你為甚麼不把所有知識用來幫自己?你很快就因此成為一位擁有一千萬美元的馬主』,」他說道。
「但我不想那樣做。我想向大家展示不用暴力也能做到這樣的事情,我希望這所學校和牧場能繼續發展。我想獲得這些,而不是靠強逼馬匹至極限賺大錢。」
「我從一開始就相信這個方法會奏效,」他補充道:「而且這一切確實一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