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漢雅（Ciaron Maher）於馬房停下的時間比平時久，他快速於其富麗堂皇的訓練基地裡作日常巡視。
由於天氣多霧及傾盆大雨，你幾乎希望他快點向馬房職員交代完事情，這樣在後座的人就不會被淋濕。
他的焦點不是這個馬房內那些過去或現今的冠軍賽駒，而是一群牛。是的，是他正養育的牛群，他對牠們的外表同樣感到自豪，就像那些在馬場上為他賺取過百萬收入的賽駒一樣。
這讓他想起在父親位於維省牧場裡成長的日子，那時候他每天早晨會照顧兩至三頭小牛，然後他便會背上書包上學去。
「我們在年輕時就要為動物作決定，我需要親自決定。」馬漢雅說道。
「每當回想起來，我總是認為這樣做可以更容易了解動物。」
馬漢雅於距離悉尼中央商業區 90 分鐘車程的新南威爾斯州 Southern Highlands 的完美訓練基地內，娓娓道出了練馬師所想要的一切後說出以上兩句說話。「馬匹天堂」這個詞經常被濫用，但在他的 Bong Bong 訓練場，這個稱呼實至名歸。
馬漢雅指出，那裡有兩條 1200 米跑道，終點前略微上斜，一條是草地，另一條則是沙地。他可以在場地內作私人彈閘。訓練場裡有兩個室內場地供馬匹使用。宏偉的馬房有著數層樓高的屋頂，裡面有大型且豪華的馬格。但這也讓馬漢雅有點沮喪，因為他認為如果馬格小一些，現場可以容納更多馬匹。主要馬房連接著一座大型的禮堂和辦公大樓，這個訓練場的前主人是資深育馬專家 Paul Fudge，他因為健康欠佳而要求在大樓展示他的馬匹。幾年前，新南威爾斯州馬會（Racing NSW）從 Paul Fudge 手中購入下了這個訓練場，並邀請馬漢雅進駐訓練賽駒，藉此加強他於新南威爾斯州的影響力。
但最讓馬漢雅興奮的是這裡的科學技術。
訓練場內設有低氧（hypoxic）和高壓氧艙（hyperbaric chamber），這是專門為澳洲最有抱負的練馬師，於技術上保持前瞻性而設計的。他對待他的動物如同教練對待精英運動員一般，並設有專門的運動科學部門（他的工作團隊甚至製作訪問全球專家的節目。）。
這個團隊為馬漢雅的馬匹監測一切：心率、奔跑時的步幅、步頻、乳酸水平，無論你想得到的，他們都有考慮到。他們透過一個先進的網上系統交流及分享數據，並將每匹馬匹的個別狀況與長達數年的數據進行分析比對。馬漢雅每天便埋頭於這些細節中，因為他無法於每個晨操時段，親身觀看他位於六個不同訓練中心的龐大賽馬團體到底在做甚麼。馬匹於晨操中是否如預期般伸展？狀態是否有問題？牠們的回復速度是否夠快？
「只用一種方法訓練賽駒已經經過非常非常長的時間。」馬漢雅表示。「由於我不是來自賽馬世家，我一直在質疑為甚麼是這樣訓練。一切沒有絕對的對與錯，當然其中有錯誤的訓練方式。科學訓練方法一切都令我著迷。」
「我知道我們目前才剛剛觸及（這種訓練方法）的表面。我們現在擁有所有這些科技的知識產權，我們開始使用它們，加上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未來幾年將會非常有趣。」
他是否已經開始計劃使用人工智能來協助馬匹訓練？
「我開始研究這個方向了。」他聳聳肩說道：「更多的是如何向它提出正確的問題。」
我們很快就能了解馬漢雅馬房是一個與別不同的馬房，這個大馬房以與別不同的方式運作。
他於澳洲兩個賽馬運動最盛行的州份——新南威爾斯州及維多利亞州，兩地都有設倉訓練馬匹，並於每個地區都有於城市、鄉鎮和海灘設訓練基地。「我可以將賽駒移動到任何地方，以便深入了解牠們的心理狀況。」他說道。
因此，由於馬房的規模和運作的精確度，這個馬季沒有任何一位澳洲練馬師比他獲得更多的頭馬。
他也很懂得經營企業。如果你從沒有於馬場上遇到他的賽駒，你也可能會於一個主要機場外的巨大電子熒幕上看到他的輪廓。他仍未完全習慣作為品牌形象的一部分。或者你會在於一些較偏僻的地方看到他，比如於一所油站的屏幕上。「有個朋友從澳洲哥士福（Gosford）致電給我，他當時正在一所油站。他說道：『我剛剛在油站看到你他X的頭髮！』」
他亦有一個顧問委員會，讓他可以尋求指導。他們幾乎見證了馬漢雅贏得所有澳洲大賽的重要歷程，不管是獨自訓練，還是與現於香港設廐的練馬師游達榮（David Eustace）合組，從他家鄉華利南浦（Warrnambool）的長途跳欄賽，到及後訓練出成為種馬的短途好手及墨爾本盃冠軍。他目前尚未贏得現代所謂的「五大賽事」唯一就是金拖鞋大賽（Golden Slipper）。去年的某一天，他的賽駒在短短數十分鐘內合共贏得超過 1400 萬澳元的獎金，包括以「美孫女」（Bella Nipotina）贏得一級賽珠穆朗瑪峰錦標及以「勝算公爵」（Duke De Sessa）贏得考菲爾德盃。
可以說是馬漢雅正重新定義訓練馬匹的界限，在澳洲這個由超級馬房主導的時代，他建立了這樣一個龐大的馬房。
那麼，他實際上正訓練多少匹馬？馬漢雅估計他現在手上大約有 390 匹賽駒在其旗下，最多時曾經多達 450 匹。而工作人員則大概有 200 人，但他最近幾個月在人手上作少量調整，其首席執行官 Ben Sellenger 離開後，人手減少約 5 %。
這個不斷緊湊的行程讓他經常於一星期內有一半時間待在維省，一半待在新南威爾斯州，而現在他則住在悉尼。在這個星期，他先於墨爾本留了兩天，再到巴罅辣（Ballarat），其後飛往悉尼。他於星期四開車前往 Bong Bong，星期五則到和域園（Warwick Farm），然後便直飛布里斯本，趕及星期六的大賽。
「我有點像一個吉卜賽人。」他說道：「但只要每個地方都有合適的工作人員、系統以及工作文化，那我就不用太擔心，當中工作文化尤其重要。如果其中一個地方有一個壞人混在其中，他就能破壞整個文化。這是對工作人員最有影響力的因素，也直接關係到馬的表現。如果你的馬房有良好的氛圍，就可以避免那種『天氣太冷、早上太早』的抱怨心態。你不會想你的工作人員擁有那種態度。」
然後，他談到一群在其巴拉烈馬房工作的大學生。他們迷上了賽馬科學，並在課餘時間全程投入到馬漢雅馬房的工作。他認為自己讓員工發揮自主性，全因他無法同時出現在六個地方，但這並不代表他不了解每個地方的狀況。
「我讓員工用他們的判斷和腦袋工作，然後我再去指導他們。」馬漢雅說道：「當你有很多員工時，這樣可以讓你得到工作的滿足感。而不是像機器人那樣指揮他們。你得讓他們思考自己的行動和原因。我認為這點非常重要。」
馬漢雅的馬房架構正好證明這一點。雖然常常會看到專業的運動教練會讓他們的助理以自己名字繼續發展事業，馬漢雅也在塑造下一代的澳洲練馬師。游達榮、艾靄琛（Annabel Archibald）和 Jack Bruce 都曾於馬漢雅麾下工作並取得成功。他表示他們的離去可能會對他的事業帶來一些影響，但同時當他們能發展新事業時，他會為此感到非常自豪。
與大多數同行不同，馬漢雅因其家庭背景，他從來並非必定成一個練馬師或騎師。通常，作為馬圈人士的子女、侄子、侄女甚至孫子孫女都因為家庭氣氛圍而走進馬圈，但馬漢雅則是靠自己走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他的父親 John 曾是搖滾樂團成員，同時經營著位於維多利亞州西部海濱小鎮華利南浦郊區的乳牛農場。馬漢雅與動物的主要聯繫是從奶牛開始，但他也從小就接觸一些馬。他當時主要活動是駕駛泥地電單車在草原上追逐牠們為樂： 「我大概是腎上腺素上升成癮者吧。」他說道，並提到他於生活中感興趣的事，就是於舉辦電單車 GP 的澳州 Phillip Island 駕駛電單車來放鬆。他曾被電影《The Man From Snowy River》啟發，試圖於其家庭牧場模仿裡面的人物。
當他踏入青春期時，他對純種馬的興趣與日俱增，全因他青年時期在華利南浦這個賽馬狂熱的城鎮成長。這個城市每年都會舉行為期三天，盛大的賽馬嘉年華，直到他以跳欄騎師身份參賽。他曾於哥連希斯（Colin Hayes）麾下習騎，並曾代表澳洲出國上陣。但到了 20 歲出頭左右時，他的身高和體重逐漸成為他於賽事中任何障礙相比更大的問題。
之後，馬漢雅開始像許多前騎師一樣，先向別人學習，然後再開始練馬。其中包括與 12 次墨爾本盃冠軍得主甘明斯（Bart Cummings）共事，他為目標賽事備戰的技巧無與倫比，也許現在也是如此。馬漢雅說：「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和他一起經歷了數個春天，實在令人驚訝。」
但他雄心勃勃，渴望自行練馬。
馬漢雅的首項一級賽冠軍並不是普通的里程碑，而是 2007 年在費明頓舉行的墨爾本盃嘉年華期間，在阿聯酋錦標中以 101 倍大冷門勝出的「喜淚盈盈」（Tears I Cry）。之後，馬主們自然而然地向這位年輕、頭髮蓬鬆的 26 歲練馬師爭相購買馬匹，希望他突如其來的點石成金觸覺能在其他馬主身上成高功。
不幸的是，大部分馬匹的能力均只屬一般，甚至乏善足陳。馬漢雅常常於賽馬日至晚上九點才回家，凌晨兩點便起床，這讓他幾乎精疲力竭。但這也讓他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找到培育出「喜淚盈盈」的類似種氏，結果培育出了一匹長期受注目的「愛屋及烏」 （Akavoroun）。這匹馬至兩歲時首次參加華利南浦嘉年華就贏得頭馬，之後就一直成為熱門份子。
馬漢雅說：「我對父親說，也許『喜淚盈盈』是僥倖，但也許這血統組合是有效的。『愛屋及烏』實力強橫，真的很特別。人們對我說，『當你繁殖一匹……』。我想：。『是啊，隨便吧。』但這真的很神奇。」
他的成功相當穩定。繼「喜淚盈盈」後，他在七年後才贏得第二場一級賽，他主要在跳欄賽中建立名聲，然後開始在雌馬賽中大放異彩。要取得更好的成績，他必須不斷成長。這意味著在澳洲主要的週歲馬拍賣會上，包括黃金海岸的神奇百萬拍賣會和悉尼的殷利殊復活節週歲馬拍賣會盛會上，他都能與其他有名練馬師分庭抗禮。
近年來，馬漢雅可以在任何一場拍賣會上簽下一大批價值數千萬美元的未出賽馬匹，而且沒有多少人會皺眉頭。當他得到許多澳洲主要育馬者和富豪馬主的支持時，這一切都變得輕而易舉。但事情並非總是如此。
以 350,000 澳元買入的「貿易貨輪」（Merchant Navy）改變了一切，這不僅僅是因為牠後來在南北半球贏得了兩項一級賽冠軍，重要的是牠為岳伯仁（Aidan O’Brien）贏得皇家雅士谷賽期的鑽禧錦標。
當被問及他在那些早期的拍賣會中孤注一擲的感受時，馬漢雅說：「我以前（很緊張）。我還記得第一年的時候，我想『去ＸＸ的』（f— this）。澳洲人喜歡將你定型。我剛開始練馬的時候，人們會說：『他訓練的是跳欄馬』。後來你贏得了橡樹冠軍，人們就會說：『哦，他能訓練雌馬，但他從未訓練過雄馬』。我去搜購賽駒，花了數百萬，最後購入『貿易貨輪』和另一匹叫 Reserve Street 的馬，我對牠很有看法。」
「我最早買的週歲馬之一是『承先啟後』（Another Will）的母系，牠在墨爾本精選拍賣會花了我 27,500 或 30,000 澳元，我當時非常緊張（s——- myself）。然後你以 60 萬澳元的價格投機購買馬匹。這是有風險的，我明白風險很大。所有的賬目都付清了（現在），反正有相當一部分是付清了的。然而我有時仍會有點任意妄為。」
在「貿易貨輪」贏得一級賽古摩亞育馬場錦標前不久，馬漢雅的職業生涯正處於十字路口。他遭禁賽六個月，並被罰款 75,000 澳元。因為董事指控詐騙犯 Peter Foster 牽涉到他麾下五匹馬的擁有權，其中包括明星雌馬「艾卡德娜」（Azkadellia）。
馬漢雅在短暫的禁賽期間踏上了環遊世界的旅程，順道向他人取經，回國後又面對另一段艱辛的經歷，當天他接手了澳洲另一位巨型練馬師韋爾和（Darren Weir）的大本營控制權。
馬漢雅在接收毗連何禮時（Rick Hore-Lacy）和莫德（Peter Moody）的馬房後，業務規模逐漸翻倍，但韋爾和在 2019 年初因在巴罅辣的物業上持有電擊器或稱 「jiggers」而被轟動地撤職的那一天，就是馬漢雅開始在另一個軌道上盤旋的時候。（韋爾和後來因在墨爾本盃嘉年華前對馬匹使用電擊器而面臨刑事指控，並希望停賽期後再次練馬。他可以在 2026 年重新申請牌照。）
馬漢雅後來獲被安排掌管位於巴罅辣的韋爾和基地，以及隨之而來的數百匹馬和數十個員工。
「我的財務團隊告訴我：『這是自殺。』」馬漢雅回憶道。「我說：『我不管，反正我們要做。』」他們說：「你會破產的」。
「我認為最重要的是，我總是準備好冒險……而不是不去嘗試。我記得我對員工說：『那裡有車輛在路上排著隊等著（韋爾和的）馬匹。快去打電話，我不管你們做什麼，但我們養多少馬就能決定我能有多少員工。』」
他們花了一整天打電話給過往由韋爾和訓練的馬匹馬主。馬漢雅最終接收了大約 100 匹。
馬漢雅的企業還會繼續擴展，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尤其是他現在已育有一名女嬰 Eliza。但他強調「我們一直都在為擴張作準備。」漸漸褪色的髮絲，與他現在的企業標誌完全不同，鄉村口音的背後，是一個聰明且飢渴的頭腦，他現在想征服海外賽事，而不只是澳洲的賽事。
毫不諱言，他現在的重點在於新南威爾士洲，因為他試圖在悉尼取得更大的據點。這領域長期由華禮納（Chris Waller）主導，而華禮納正處於他 15 次連奪城市冠軍的關鍵時刻。
馬漢雅說：「我的目標是讓每匹馬都能發揮最大的潛力，如果要花點錢，我也不介意。整合才是最主要的，每年我們在新南威爾士省都有進步，我們會尋求對……」
他的聲音低逐漸變弱，幾乎不敢說出其他練馬師連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認為自己可以在悉尼對抗華禮納嗎？
馬漢雅說：「是的，我總是樂於接受挑戰。我的事業和他的事業有相似之處，但他比我多做了幾年。我看得出他是如何不斷累積馬匹的。」
「我們會累垮他的。」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這樣做，你可以打賭這個來自華利南浦的男孩仍然會在牧場養著那群牛。他也許會因為這些牛而感到自豪 ∎
